每年夏至前後,廣西玉林“荔枝狗肉節”都會成為媒體焦點,即便在今年橫掃一切的世界杯麵前,玉林狗肉節也能搶占一席之地。玉林,這座美麗的南國小城,在夏至狗噴灑的熱血中聲名鵲起。一座城在被塗上屠殺的色彩後,其美食文化還會有多少美味?作家雪漠從獨特的文化視角剖析當地人因屠殺而變得扭曲的價值觀,並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講述這座城的混沌與醜陋。
周六廣西玉林狗肉節 天津婦人搶救!向狗販買20隻狗
ETtoday大陸新聞
明天(21日)就是夏至,也是廣西省玉林市一年一度的「荔枝狗肉節」,來自大陸各地的愛狗志工自動自發來到玉林,以實際行動抵制吃狗行為。
楊曉雲是天津流浪動物救助中心的志工,19日她在玉林某活狗交易市場裡,從狗販手中高價買下近20隻狗,並在狗籠前播放大悲咒。其中多數買來的狗有不同程度的受傷,志工正搶治這些傷病的狗。
▲楊曉雲從狗販手中高價買下近20隻狗。(圖/CFP)
▲狗狗不要怕,你獲救了。(圖/CFP)
作家三批狗肉節“城市病人”玉林該治療了
2014年06月20日07:30
來源:鳳凰網華人佛教 作者:雪漠
作家雪漠:我不知道,這些詛咒和謾罵的人能不能代表所有的玉林人,但是在網絡世界裡,他們確實代表了玉林。他們在“捍衛”玉林人的所謂尊嚴時,其實是在用一種非常偏激、極端的形式,毀掉了整個玉林的形象。
當一座城市的文化出了問題,會影響整個城市的人文環境,讓許多城市細胞也“生病”。我說的病,是一種超過了人類道德底線的某種群體行為和集體無意識。
作家批玉林狗肉節:這是座“有病”的城市(資料圖)
跟玉林,我有兩次相遇:
第一次相遇,是我親自到玉林。對它的印象,我已寫進了一篇遊記。那遊記,其實是一個作家個人的印象。我們的憲法,也允許每個人有自己的印象。我不可能對一個充滿殺戮的城市有好印象。不但是我的眼睛不允許,我的良知也不允許。許多時候,飯碗裡只要有一隻蒼蠅,我們就會噁心那碗飯。鍋裡只要有一隻死老鼠,我們就會噁心那鍋湯,希望讀者理解我對那個城市的印象。有那麼多屠殺狗的屠夫,有那麼多滿街吃狗肉的人,有那麼多掛著狗肉招牌的店鋪,有那麼多讚美屠殺的拉拉隊,我不可能對它們無動於衷。就像我們明明知道,某個人只是某個器官有病,但我們還是稱它為病人一樣。我們不能因為他還有某個好的髒腑和細胞,就不稱他為病人。對玉林,也一樣。無疑,這文化的有病,才是真正的大病。無疑,這是一個“有病”的城市。
我跟玉林的第二次相遇,是在網絡上。我希望,看過我的這篇文章後,讓我們打開網絡,你可以點開鳳凰網華人佛教,在我的那篇文章後面,來看看那些玉林人的留言。要是你願意,你還可以打開任何一篇抵制玉林狗肉節的文章,來看看某些玉林人的“表演”,你會明白,那些玉林人有著什麼樣的精神面貌。你也會明白,這個城市為什麼會出現狗肉節。於是,你便明白了我的第一篇文章中,為啥對玉林沒有好印象。那些留言中充溢的惡,讓你能看到那些網友的心。在網絡上,他們幾乎代表了玉林。
6 月17 日,鳳凰網華人佛教發了我寫玉林的文章之後,一石激起千層浪,一些玉林朋友,對我進行了“網絡圍剿”,多漫罵污辱威脅者,極盡人身攻擊之能事。本來,也許有人還說雪漠的那文章可能有些片面,玉林網友這一過度的表演,正好印證了我那篇文章的正確。因為他們的“表演”,比我文章寫的內容更惡劣了百倍。他們為我的那篇文章對玉林的評價,提供了一種更直觀的證據。
很明顯,那些對作者進行污辱、威脅、漫罵的玉林朋友,都不願意反省。更有甚者,還發出了跟恐怖分子相似的一種威脅,他們還想製造更多的血腥嗎?難道他們不但想殺狗,還想殺人嗎?
和訊網一篇文章稱:“ 地處輿論風暴焦點的一位玉林肉舖老闆這樣描述:'我至今還記得去年玉林食藥監局的李駿青局長在節市上是如何表態的,他說,'你要是敢干涉吃狗肉,他們會提刀殺人的!'”
這種狀況,不僅僅是針對我的文章,只要是網絡上出現了反對狗肉節的文章,比如一些高僧大德的文章,一些有識之士的文章,還有一些人僅僅對狗肉節提出了批評,無不遭到了玉林朋友暴風驟雨式的詛咒、謾罵和污辱。
我不知道,這些詛咒和謾罵的人能不能代表所有的玉林人,但是在網絡世界裡,他們確實代表了玉林。他們在“捍衛”玉林人的所謂尊嚴時,其實是在用一種非常偏激、極端的形式,毀掉了整個玉林的形象。你想,當一些人想要保護動物,其實也是在挽救玉林文化的時候,很多來自玉林的聲音充斥著謾罵、侮辱,很少有正面的反省,很少有同情生命的聲音出現。這讓我真的為那塊土地而感到遺憾,感到疼痛。一個沒有自省的民族,一個不能反省自我、不能認知自我的群體,是很難進步的。
儘管他們非常偏激地對待了許多抵制狗肉節的朋友,但我們還是要同情他們。因為他們損害的,其實是他們自己。當一座城市的文化出了問題,會影響整個城市的人文環境,讓許多城市細胞也“生病”。我說的病,當然是一種超過了人類道德底線的某種群體行為和集體無意識。
通過對網絡上留言的那些玉林人的觀察,我逐漸了解了他們所代表的那個群體。所以,在《作家再批狗肉節:人類文化必須高於人類行為》一文中,我認為,這種情形,跟當地政府在精神文明建設方面的不作為有很大關係。因為政府的職能,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物質文明建設,二是精神文明建設。對於後者,玉林市政府顯然是有責任的。近日,玉林政府在面對社會的譴責時,也發出通告,不再主辦狗肉節,說明他們也曾經“主辦”或試圖“主辦”。沒有當地政府當初的“主辦”規劃,狗肉節是不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力的。
政府的不作為,還體現在我寫文章的當下。便是在全社會都詬病玉林狗肉節的此刻,“ 身處輿論風暴'風眼'的玉林狗肉一條街異常平靜,食客們該吃吃、該喝喝,店家們該殺殺、該烹烹,乍一看去,'6·21'夏至來前一切如常。”(見和訊網《玉林政府退出主辦狗肉節,一場“狗肉節”引發的道德拉鋸戰》)全社會的譴責,在一些玉林人眼中,還不如冷水上敲了一棒。許多朋友甚至善意地認為,只要玉林政府不“主辦”,數以萬計的狗就會得救。要知道,殺心不死,對狗的殺戮不止。
目前,中央一直強調解決形式主義、官僚主義、享樂主義和奢靡之風這“四風”,玉林政府的打算“主辦”真是有趣――要知道,他們是因為“壓力過大”而無奈“退出主辦”的――要知道,雖然你公告“退出主辦”了,這“主辦”二字,本身就代表了政府的一種倡導。
我一直倡導,人類的文化永遠要高於人類的行為本身。因為人類的優秀文化,永遠是人類的太陽,它可以照亮某個時期、某個歷史階段的人類。孔子的儒家學說之所以能成為中國幾千年來的文化基礎,就是因為它是一種倡導和平、倡導有序的文化。佛教文化更是一種有序的、提倡和平的、提倡與所有動物和平共處的文化,這種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當這種文化發出聲音時,我們看到的,卻是來自地域性負面文化力量的謾罵。他們謾罵高僧,謾罵佛教,謾罵有識之士,謾罵一些善意的正面批評。
我們必須養成習慣,來接受善意的批評,不能無視自己的無序。我們可以允許自己有一些不完美的行為,但我們還是提倡善美的文化。因為,好的文化的意義,就是“照亮”。
我之所以寫這類文章,也是因為我們還有別的“玉林”。所以,我們在說玉林時,其實也在倡導一種善文化,希望能引起其他地方的反思。一個人只有能真正自省,才能不斷進步,一個城市也是這樣。
文化和城市的活力,就在於它能不斷發現不足,進而實現昇華。
我衷心地希望,玉林人能學會反省,讓屠殺越來越少。
我還希望,一些提倡屠殺、罪惡和暴力的文化能被人類徹底地拋棄。能盡可能多地出現一些能像太陽那樣,照亮人類行為的文化。只有這樣,中國才能真正成為文化強國。
此外,我還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
當我認真地看了網絡上很多反對玉林狗肉節的文章後的留言後,我發現,裡面的很多留言,都大同小異。有很多語言,甚至一模一樣。
朋友於是懷疑,是不是有人有預謀地豢養了一群水軍,來充當這個醜惡節日的拉拉隊?
如果朋友判斷正確,試問,究竟是什麼人、什麼群體,會豢養這樣的一群邪惡水軍?是的,這是一種邪惡。出於某種功利目的,而支持一種屠殺文化,這是比因為無知而屠殺更值得批判的事。因為這說明,那種屠殺不是無序的,而是有組織、有預謀的。他們昧著自己的良心,在經營著一個屠殺產業鏈。
如果真的有人在做這種事,也有人在接受這樣的水軍工作,對一些符合時代潮流、符合人類追求的文化理念進行詛咒、謾罵和侮辱的話,就不僅僅是無知,而是無恥了。
此外,更令人遺憾的是:很多來自玉林人的評論之中,我們很少看到一點點反省。
秦檜的子孫在岳飛墓前,曾寫過一副對聯:“人自宋後少名檜,我到墓前愧姓秦。”它的意思是,自從宋朝之後,人們就不願用秦檜的“檜”字,來做自己的名字了;而秦檜的子孫來到岳飛墓前時,也會為自己姓秦、是秦檜的子孫而感到羞愧。秦檜的這位子孫,因這副對聯,而贏得了千古敬仰。
有這種羞恥心的人,才有可能進步,才有可能昇華。沒有羞恥心,不懂得懺悔,不懂得反省自己的人,是不可能進步的。那麼,玉林人會不會有這樣的子孫呢?會不會以玉林狗肉節為恥?
如果說真有水軍,那麼,這些水軍的僱傭者是誰?策劃者是誰?這些“影子武士”,究竟屬於哪個群體?是來自官方?還是來自民間?
在沒有發現這一點之前,我只是寫了自己對一個城市的印象,只寫了對屠殺文化的不隨喜,只想糾正文化理念上的錯誤傾向。但經過兩天的觀察之後,我才發現了這種文化背後的許多邪惡。
幸好,我終於在鳳凰網上看到了一則玉林人的留言,他(她)為玉林人感到慚愧。留言說,這個節日是近幾年才有的。肉販子殺一條狗能賺幾百甚至上千元。為了滿足口慾,很多狗被人毒害偷去,偷盜獵殺狗的事件比較厲害。他(她)還說,好的習俗不大力宣傳,父母官愧對百姓。對這位署名為“鳳凰小謙”的朋友,我在此致敬。
我相信,“鳳凰小謙”代表了玉林人中的有識之士。我向以他(她)為代表的這部分玉林人致敬,這讓我們看到了這塊土地的希望。
這樣的留言,我雖然只看到了一條,但已讓我對這類玉林文化人肅然起敬了。他們是“光”,雖然只有一束,但也能刺穿強大的暗夜。
——2014 年6 月18 日寫於雪漠文化網雪漠禪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