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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門部落的悲吟——歐菲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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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5]常住居民I

2015-11-5 22:22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TenbeensWu 於 2015-11-6 06:07 編輯

  銅門村,一個位於花蓮溪最大支流——木瓜溪,該處中上游沿岸的太魯閣族部落。當地舊稱「同門」(Dumung),太魯閣語的意思是「山麓的平地」,那裡是早期住在春陽的太魯閣族,他們為了逐獵,而費盡千辛萬苦翻越了奇萊山、能高山,最後來到這個地方開始定居。他們的生活領域是在木瓜溪左岸,從東方的仁壽橋,一直到西方的奇萊主山。這個地方有個素有「小天祥」之稱的觀光勝地——「慕谷慕魚」(Meqmegi),是從木瓜溪帶著奇萊山頂寒冬的雪水,主支流河床坡降及河水流量均大,過了龍澗,攜帶的大量砂石將河谷沖積為河階地、峽谷及沖積扇,而這名稱是來自第一個來到銅門社區紮根的家族名稱,之後演變成了地名;至於另一個家族——慕谷伊波罕(Meqeibh),則是選擇在右岸的榕樹社區落腳。在不遠處還有鯉魚潭,那裡是非常知名的賞螢觀光勝地之一。

  日本大正7年(1918年)1月,當時政府為了鋪設「能高越嶺警備道路」(位於初音奇萊橫斷道路東段),於是緊鄰著木瓜溪谷而闢,當時這條道路途經一條自木瓜溪流經瀧見(龍澗的古地名),然後又以銅門為終點的峽谷,那裡被稱為「萬代峽」。而因為「同門」這個地方產銅而且又是道路隘口,所以改稱「銅門」直至今日。

(圖一:花蓮海岸地圖;銅門、榕樹社區即位於木瓜溪之中上游沿岸)


(圖二:銅門村位於花蓮秀林,而其中銅門峽谷就是所謂的「萬代峽」)


(圖三:由銅門向東望去,前方的橋是銅門橋,後方那座橋則是仁壽橋)



(圖四:慕谷慕魚主要是在木瓜溪支流——清水溪的流域,
該溪的源頭位於奇萊山區,真如其名之清澈。)


(圖五:鯉魚潭位於壽豐鄉池南村鯉魚山腳下,是花蓮縣內最大的內陸湖泊。
當地居民原稱之為「大陂」,阿美族人則稱之為「巴鬧」,後因東傍鯉魚山而被命名為「鯉魚潭」。)


(圖六:春、夏之間的螢火蟲穿梭於鯉魚潭,自己彷彿是置身於仙境般)


(圖七:當地名產——銅門刀)


  初春的午後,婦女們在自家門前忙著曬鹹魚乾,一邊喝斥著在泥巴中搞得渾身髒兮兮的小孩,微風從銅門山和木瓜溪谷間徐徐吹來,連狗兒都舒服地打著鼾。然而,在此安居樂業的族人們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會在自己的家園中遭逢浩劫。「歐菲莉」這個名字大家現在或許聽來陌生,但在當地族人而言,這名字還有當時災變所失去的一切,他們至今仍一直銘記著,直到永永遠遠……




(一)初發展  2樓
(二)變化之船 3樓
(三)部落悲吟 5樓
(四)守護銅門 6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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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5]常住居民I

TenbeensWu|2015-11-5 22:25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TenbeensWu 於 2015-11-5 22:34 編輯

(一)初發展

  民國79年1990年)6月中旬,副熱帶高壓脊北抬至北緯約20度以北處,熱帶系統因而呈現活躍貌。在該月15日下午2時,一處(北緯5.7度、東經140.5度)對流正在發展,測得最大風力達15節。17日中午12時30分,聯合颱風警報中心(JTWC)認為其有更好的高空流出,發展狀況良好,開始發布熱帶氣旋形成警報(TCFA)。過了約七小時半,一熱帶性低氣壓在加羅林群島中部海面上(北緯9.7度、東經134.1度)的季風槽中形成,被編號為WP061990,並隨低緯東風帶向西行進當中,18日早上8時增強為熱帶風暴,被命名為歐菲莉。

  一艘名為歐菲莉的災船,正式啟航了。

(圖八:1990年6月17日晚間8時,500毫巴面風場與氣壓高度場分析圖;
由此可知當時副熱帶高壓脊北緣是位於日本南方海域。
當時副熱帶高壓脊北抬,低緯地區盛行東風,菲東海域附近有低壓系統正在發展。
圖左位於北部灣的是甫自海南出海的那森,圖右位於菲律賓東部海面的則是歐菲莉)


  在命名當天的晚上8點,在日本南方海面以及琉球海面上開始出現高層冷心低壓,該低壓系統往西行進當中。19日早上8時,其北面之強勢副熱帶高壓脊線已往西南西方向伸展至華南,臺灣本島亦適處高壓脊緣,歐菲莉沿著該高壓脊線往西北西方向行進,不過副熱帶高壓在不久即開始向東退,在其周圍無明顯導引氣流的情況之下開始緩行,路徑亦轉為西北方向,往呂宋東北角逐漸逼近。同時,由於加上其東南面有強勢的西南氣流開始盛行,於是歐菲莉不斷吸納暖溼水氣,整體強度漸增,接著於二天後的子夜12時,因為中心密集雲層區的發展逐漸成熟,故被聯合颱風警報中心認定其已增強為颱風等級。

  當時相關報導,Bising(歐菲莉在當時的菲律賓名稱)由於導引西南氣流,引致山洪爆發,逾25名居民不幸身亡,逾84,000人被迫撤出家園。

(圖九:1990年6月19日早上8時,500毫巴風場與氣壓高度場分析圖;
當時副熱帶高壓脊伸展,歐菲莉沿著該脊線向西北西方向行進,同時吸納其東南面之西南季風暖溼氣流)


  20日早上8時,原位於日本南方海面、琉球海面之高層冷心低壓系統移至臺灣東南部海面上空,12小時後又移至臺灣海峽南部、華南一帶,研判直接採取西北方向行經臺灣南端之機會較小,未來應偏北行且沿該低壓緣向較暖處移動。我國中央氣象局(CWB)於隔天下午4時發布海上颱風警報,甚至五小時半後再發布陸上颱風警報,預報模式表示歐菲莉侵臺機率頗大。22日早上8時,受副熱帶高壓脊線駛流影響的歐菲莉開始往北北西方向行進,不過移速時快時慢,當日下午2時至晚間8時的移速僅時速6.7公里,可謂相當不穩定。同日下午2時更改往偏北方向行進,晚上8時的行進方向甚至是幾近正北。

(圖十:1990年6月20日早上8時,300毫巴風場分析圖;
當時有一高層冷心低壓系統正位於臺灣東南方上空)


(圖十一:歐菲莉以及高層冷心低壓,二者移動路徑關係示意圖)


(圖十二:1990年6月21日晚間8時,500毫巴風場與氣壓高度場分析圖;
當時歐菲莉位於高壓脊緣,其導引西南氣流朝菲律賓中部灌注。
另外,圖右是12小時前甫增強為熱帶風暴的波西)


(圖十三:1990年6月22日早上9時24分,黑白衛星雲圖,歐菲莉位於呂宋北部海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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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nbeensWu|2015-11-5 22:26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TenbeensWu 於 2015-11-5 22:35 編輯

(二)變化之船

  23日上午8時,歐菲莉達至生命史強度巔峰——90節(一分鐘平均風速,約秒速46米),強度相當於二級颱風,最低氣壓970百帕,在德沃夏克分析法的CI值是5.0。

  不過,接下來的歐菲莉彷彿是艘變化之船,從征旅的洋上戰艦,瞬間成了滿載亡魂的天國方舟。

  一刻不等待、不停留,雨與淚摻雜而紛飛著,眼前的一切如風雨般寒冷凜冽,成了毀壞的壁垣顫抖著……

(圖十四:聯合颱風警報中心、日本氣象廳、中國氣象局、皇家香港天文臺評級之
1990年歐菲莉氣壓與近中心持續風力變化)

  由於歐菲莉路徑方向偏北,而使得500毫巴面之副熱帶高壓脊向西南逼落,臺灣本島附近500毫巴面上開始轉吹南風且甚為強勁,所以歐菲莉在23日下午1時6分自秀姑巒溪口(距花蓮南方約19公里處)登陸之後,造成花蓮縣豪雨不斷,是全臺受創最重之處,在後面將做詳細說明。

  當晚8時自新竹附近出海,此時的歐菲莉因受臺灣山地而致結構遭破壞,環流亦大幅減弱,隔日子夜12時減弱為熱帶風暴,此時仍是朝偏北方向行進,於是我國中央氣象局分別於凌晨4時半、下午3時10分解除陸上、海上颱風警報。不久後,歐菲莉即登陸浙江省溫州一帶,接著橫掃杭州、蘇州等地,25日清晨再從鹽城出海。

  根據全閩統計報告,歐菲莉造成18縣117鄉鎮受災(約158.2萬人),其中有23人不幸罹難,屋宅倒塌約5000戶,受淹農田140萬餘畝,損失共約4億餘元人民幣。泉州市沿海出現十幾個小時的連續大豪雨,沿海個別鄉鎮出現300至500毫米的50年一遇雨量,與前一年9月22日的超大豪雨相當;另外在晉江安海在12小時內甚至達到533毫米、惠安崇武亦有260毫米,其他一些測站亦有逾500毫米的紀錄;由於降雨強度大,晉江、惠安、南安等地受災嚴重。寧德柘榮的日雨量亦達到119毫米,當地資源較為匱乏,災後反映強烈。

  浙江省方面,歐菲莉造成共30多縣(市)受災(約455萬人),其中有32人不幸罹難,屋宅倒塌約5815戶,受淹農田約262萬畝,損失共約4億6000萬元人民幣。溫州、台州等地普降大雨至豪雨程度,24小時雨量大於100毫米的有7個縣,其中樂清砩頭達445毫米。最大風力方面,州一度測得每秒40米。

  上海市因為受到沿海風雨潮並襲,造成1人罹難、6人受傷,屋宅倒塌38戶、棚舍則208間,農田受淹3萬5千畝。最大風力方面,南匯蘆潮港測得每秒24米、陣風每秒29米,奉賢陣風則為每秒25米。

  至於江蘇省,受風雨潮影響有5人罹難,屋宅毀壞237戶,蘇州、南通、鹽城等地受創嚴重,經濟損失達694萬7000元人民幣,有30%的玉米、棉花嚴重倒伏。

(圖十五:1990年6月22日晚間8時,500毫巴風場與氣壓高度場分析圖;
當時臺灣東部在500毫巴面上吹偏南風)


(圖十六:1990年6月23日下午2時,氣壓圖;受地形作用影響,歐菲莉登陸之後即出現三個副低壓中心,
最後因為主中心消亡,由原位於竹苗一帶的副低壓中心取代主中心的位置)


(圖十七:1990年6月23日晚間8時34分,歐菲莉登陸臺灣時之黑白紅外線雲圖)


(圖十八:1990年6月23日,歐菲莉達至巔峰強度之全彩紅外線雲圖)


(圖十九:1990年6月23日,歐菲莉達至巔峰強度之色調強化紅外線雲圖)


(圖廿:1990年6月23日早上8時,花蓮氣象雷達觀測站之雷達回波圖)


(圖廿一:1990年6月23日晚上8時,平均風場分析圖;當時歐菲莉準備自新竹一帶出海)


  在高空槽線前之西南氣流導引之下,歐菲莉之後開始往東北行進。25日早上8時,聯合颱風警報中心對其發布最後警報,認為歐菲莉於當時轉性為溫帶氣旋。26日早上8時,其於翌晨再登陸南韓忠清南道,受地形之結構破壞影響,環流開始消失當中。

  歐菲莉留下了她背後的一片狼籍,帶著那些亡魂自空中航去並消逝,化為歷史被紀錄下來。

(圖廿二:聯合颱風警報中心、日本氣象廳、中國氣象局、皇家香港天文臺之1990年歐菲莉最佳路徑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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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nbeensWu|2015-11-5 22:33 | 顯示全部樓層
(三)部落悲吟

  銅門村之於歐菲莉,就好比神木村之於賀伯、大興村之於桃芝、小林村之於莫拉克那樣,當然還有如敏督利、海棠等颱風,但是不知為何,歐菲莉現在很少人記得,許多人甚至根本沒聽過這名字。以下部分將描述歐菲莉在臺灣的氣象紀錄以及災情,尤其著墨於銅門,希望各位對於當地、還有這場25年前造成臺灣第一宗土石流滅村災變的颱風能更有所了解。

  歐菲莉又稱「銅門颱風」,是民國79年(1990年)影響臺灣最重的颱風(而第二則是楊希)。其實歐菲莉在花蓮之外的縣市影響並不算大,也就是說災情是集中於花蓮。的確,歐菲莉是當時卅年來,在花蓮災情最嚴重的一場風災。依以下二張總雨量圖來看,歐菲莉雨量的確是較集中於花蓮北部,秀林鄉——銅門部落的所在地,就在這個位置。根據同樣位於花蓮北部的花蓮局屬氣象站所測得之累積總雨量數據,在6月21至24日這四天共降下503.5毫米,是各測站間測得總雨量最高者;而24小時最大雨量值,花蓮測站的紀錄雖然不是全臺之冠,但亦有達412毫米,這僅次於阿里山局屬測站的449.5毫米而已。其他相關報導指出,除了秀林鄉銅門村之外,同樣位於花蓮北部的新城鄉嘉新村、佳林村,三處淹水高度達一米之深。

  土石流是發生於6月23日下午2至3時,根據氣象觀測紀錄,下午2時的一小時降雨達104毫米,下午3時的一小時降雨則達106毫米。再根據當時鯉魚潭站的紀錄,6月22至23日二天之內,歐菲莉在當地共降下了452毫米,可研判,強降雨使得木瓜溪上游支流——大清水溪的上游發生了土石滑動,是土石流的主因之一。這條溪被行政院定為花蓮第076號土石流潛勢溪流,集水區內絕大部分為林地,闊葉林約佔77%,下游沖積扇村落約佔5.3%,警戒基準雨量訂為250公釐(以鯉魚潭站作為雨量測量基準);也就是說,若超過這個值,就有發生土石流的可能性,顯然歐菲莉的雨量遠遠超過了這個值。

  監察院的國土保全總體檢報告指出,銅門的地質是破碎的片岩組成,不連續面發達,堆積物的結構鬆散,雨水滲透率極高,遇到雨水飽和時,會形成自然的滑動面。國土總報告中也提到,除了地質破碎以外,銅門上游可能也因為人為栽種檳榔,影響水土保持功能。對此,銅門村事件後第一批到當地勘查的臺灣大學地質系教授陳宏宇認為,村落後方的山溝形成一個凹槽,旁邊有很多破碎的片岩,遇到大雨,就會整個坍方。他說:「片岩看似堅硬,但是下過雨一摸就可以知道,這是黏度極高的土壤。」

  當時達55,000立方米的大量土石,從銅門村落的西北方山區轟然落下,由於許多民宅座落山嶺溝谷之間,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掩埋了銅門村第12、13鄰,面積達7.3公頃,造成了31人不幸罹難(但找得回的遺體只有23具)、6人重傷、4人輕傷、6人失蹤。屋宅倒塌方面,32戶全倒、11戶半倒。所幸,在民國90年(2001年)桃芝過後,當地就從不再發生嚴重的崩塌現象。

  交通災害報告指出,臺鐵花東線、北迴線之路基有流失或遭砂土所掩埋的情形;至於南橫、中橫、蘇花、花東公路皆出現坍方或是橋樑斷裂。其共通點,上述這些交通路線是連接於東部一帶的,看來這波強降雨也使得這些地方受創。

(圖廿三:花蓮第076號土石流潛勢溪流附近概況地圖)



(圖廿四:1990年歐菲莉於臺灣、澎湖各地之累積總雨量分布圖;
可知位於花蓮北部的秀林鄉是當時全臺累積總雨量之冠)




(圖廿五:1990年歐菲莉於臺灣、澎湖各局屬測站之累積總雨量長條圖;
花蓮測站是各測站間測得總雨量最高者,達到503.5毫米)



(圖廿六:1990年歐菲莉於臺灣、澎湖各局屬測站之24小時最大雨量值長條圖;
花蓮測站的紀錄在各測站間排行第二,達到412毫米)


(圖廿七:1990年歐菲莉於花蓮氣象站的逐時雨量長條圖)



  沿著公路續前行,行經一段地層露頭,即可見到淘選度極差、混雜在一起的礫石堆,頂部偶有直徑可達數米的巨石,這說明了這是重力作用之下搬運,且有抬升力量舉至頂部的,此處便是該次土石流後所埋積的土石扇。

(圖廿八:公路切穿扇面,可見地層露頭上礫石混雜,頂部有巨礫石堆)


(圖廿九:在路旁的土石流警戒標誌)


  地質學者研究後發現,野溪上游地層主要是石英雲母片岩以及綠色片岩等,受到強烈的變質擠壓之後早已破碎不堪,在溪谷中有大量的片岩碎片埋積,豪雨之後即悉數自溪溝中傾洩而下。土石流後,農業委員會(簡稱農委會)在銅門總共設立七座梳子壩、一座防砂壩、跌水工程九座、整流137米與橋樑一座,共投資1436萬元新臺幣,爾後,又再增建防砂壩、潛壩和整流工程,續投1310萬元新臺幣。也難怪有人以為有了攔砂壩「保護」,搬回來住應該沒有問題。根據一些口述資料(載於《商業周刊》923期),在日據時期當地便發生過土石流,居民曾拯救了一名日本小孩,據說目前深厚的土石層下方20米處,還有處日本人所興建的水力發電廠仍不見天日。由於扇狀地形在山區來說,是較為平坦的,居住方便,因此時間一久,逐漸淡忘,人們又會住回來。民國76年(1987年)琳恩與當時東北季風產生共伴效應,雨量加成作用之下,銅門村第七鄰在當時也曾受過土石流的洗禮。

  這段剖面再走過去,即可見到「歐菲莉颱風受難族人紀念碑」,而一旁的鐵絲網間,則有一個「余家因歐菲莉颱風災難死亡紀念碑」,余家整個家族有18人同時罹難,余家的親戚全部住在13鄰,這個地方是當天土石流沖下來的正下方。如今,在銅門的余家只剩下余國權一個人倖存,現在和當時不在銅門的其他兒子一起生活,後來罹患心臟病、高血壓,骨刺也折磨得他連腰桿子都直不起來,每個星期都要上醫院打針。身體的病痛可以看醫生拿藥,但是災難後揮不去的夢魘,卻是對心理的無窮盡折磨。他的妻子周梅英說,土石流過後三個月,余國權都呈現失魂狀態,一遇到颳風下雨就會不自覺發抖,遇上颱風夜根本不敢睡覺,大門也不敢關,行李都打包好放一旁,以便隨時逃命。甚至有一次又是遇上颱風,余國權緊張得全身發抖、呼吸困難,連夜被家人送到花蓮市的醫院掛急診……


  家,在一般人的印象當中,是溫暖且安全的,外頭風吹雨打,回到家裡就可以將風雨都阻隔在外。但是,對於曾經歷災變的居民而言,家不再只有溫暖的記憶,而是風雨來時就該趕快逃離的地方。

  「看到歐菲莉肆虐成這樣真的很怕,像現在我住樓房,一下大雨或是什麼打雷、颱風喔,我都還是怕怕的,因為我是親眼目睹土石從上面崩下來,好像整個銅門都要垮了。頭都空空的,哭也不想哭,你要難過又該怎麼難過嘛,畢竟還有剩下的孩子要看啊。」余國權回憶道,如今他臉上盡是滄桑,滿頭灰髮、步履蹣跚。原是建築工人的他,自從遭逢災變之後,身體和精神狀況都不允許他繼續工作,連拿起鋤頭也沒辦法,只好開家小雜貨店賣賣冷飲、香菸和零食。

  「有時候,我常常覺得自己嫁到余家是來替他們收拾善後的,不過,這一切其實都是命啊!常見丈夫默默落淚,實在讓人心疼……」周梅英說道。

  災後,族人們在崩塌點立碑,在附近河床豎立23座十字架墳墓,不過除非祭典,鮮少有人接近祭拜,銅門村內負責蒐集史料的旮日羿·吉宏說,那是族人心中一道不敢觸摸的傷痕。

(圖卅:歐菲莉颱風受難族人紀念碑)



(圖卅一:余家因歐菲莉颱風災難死亡紀念碑)



(圖卅二:遇難族人長眠於祖地之下。)


  居民關麗珍回憶道:「我只聽到外面很大聲在喊說:『快點出來!快點出來!』,後來是聽見媽媽叫我出去,我是最後一個跑出來的,那時候一面跑一面跌倒,只知道整個當時很像是地震,村落都在搖晃,大家都逃跑了,要跑其實也不一定跑得快,回頭看就是一片土石和建築物整個塌下來揚起的灰塵,還聽見轟轟巨響。路上也沒辦法向外求援,都坍方成這樣了,所以後來村民們都開始先救自己的親人們,將那些親人遺體放在外面走廊上。當晚活的人睡在裡面,而遺體就是躺在外面,感覺蠻可怕的,印象很深刻。」

  居民咪咪·阿比司回憶道:「一個很大聲的聲音,一看家裡全是黃土。現在還是很害怕,沒經歷這場災難的人,當然不知道這個有多可怕。被挖出來的不是全屍,挖出來頭是誰的、腿是誰的、腳是誰的,都弄不回來啊!」

  以「銅門刀」維生的鍾明智回憶道:「一挖出來就是一個手,就是分屍啊。怪手去挖遺體,我當時吐了好幾次,因為都不能看嘛,整個就變黑了啊!」

  旮日羿·吉宏回憶道:「當年的慘狀實在難以言喻,許多比房子還大的巨石直接壓垮房屋,人拉出來也是肉醬,運氣好一點的還能找到親人的殘肢。當時有媽媽找不到兒子,像行屍走肉般在河床邊來回找尋,他們椎心刺痛得已無法以言語形容。」

  另一方面的復建與遷居,也讓當地居民陷入兩難困境的選擇,因為遷居之後必須放棄原有的祖傳土地,不遷居的後果是土石流的威脅。在一次村民大會的討論中,經過村民們的意願調查,最後是在這場風災中失去住家的族人同意遷村,連同其他地區的受災戶總計40多戶,集體遷居到離銅門約5公里外的吉安鄉干城村,遷至一個村落叫做「博愛新村」。雖然暫時安頓了家人的飲食起居,重新開始落居平地的新生活,不過由於博愛新村的族群組成複雜,除了太魯閣族之外,尚有阿美族以及少數平地人,文化的隔閡、生活習慣的差異、族群間互動的缺乏、彼此間的冷漠,使得災民的新生活迥異於原鄉的型態;加上耕地與居住地的脫離,耕作不易,新的工作機會不僅缺乏亦不穩定,迫使部分居民重新思索並質疑遷村的意義,最後只得在生存壓力之下,再度回到銅門村耕作,或移徙進入都市從事低層勞動,新村頹然成為不具生產力與文化意涵的另一處人口外移區。

  目前博愛新村的居民與銅門村往來密切,逢年過節皆回銅門與親友團聚,值得慶幸的是,博愛新村因靠近主要交通幹線——臺九線,資訊、教育較為普及,逐漸「平地化」,但也使得年輕人與原鄉文化之間出現鴻溝,且因外移就業、就學之故,村中人口年齡結構漸趨老化。遷村計畫原是為了保障居民生命財產安全,但因配套措施不足,導致遷村居民就業困難、謀生不易,心態上又無法排除土石流災難的陰霾,加以族群間的適應不良、傳統文化的接續困難,如今族人們已經逐漸遺忘了部落傳統,形成災害以外的經濟、社會文化問題。

  幾年後的現在,一些離開家園的族人們先後回到自己的土地上,在已經興建為攔砂壩以及風災紀念碑的鋼筋水泥週邊種植農作物,有些族人則是圍起鐵絲網飼養雞鴨。太魯閣族人的受災經驗告訴他們,原住民的祖產在山上,在平地的原住民根本無法生存。同時,因為這次風災造成的生命財產和生活環境受創至深,連帶也使政府在災後一方面進行重建工作,一方面清查全國土石流危險區,研究水患治理和土石流應變防災宣導措施。

  咪咪·阿比司說:「永久屋外表看似堅固,可是居住品質很差,住進去第一年就漏水,花了十萬元整修還是繼續漏,漏到現在,簡直偷工減料到不行。其實政府的心意是很好,可是離開屬於自己的地方實在是不太好。」她在山中還有土地,沒工作時就跟其他族人一樣,冒險回到山區種菜、養雞,雖然觸景傷情,但怎麼說都還是自己的家鄉,颱風來時再回到博愛新村避風。

  旮日羿·吉宏說道:「房子安全了,屬於太魯閣族的傳統卻開始失傳,有些孩子連族語都不會講,尤其失去土地後,族人也失去對部落的認同感,讓人感到憂心。」

  其他居民嘆:「失去土地就像失了根,沒有土地就再也回不去了。」

  原住在銅門村的拿難·達道牧師說道:「山,就是我們的媽媽,因為媽媽供應我們所用的,當然這座山也有引起她很大悲傷的地方,即使如此,關係是絕不可能斷的,這誰也阻止不了。原住民就是這樣,今天土石流來可能造成些很大的傷害,使我們不得不離開,但還是喜歡這地方啊,還是要回來的。看到余家的孩子,他們還是回來了,就是因為要維繫與山之間的關係,生活慰藉還是得從這座山來,還是在這邊養個雞也行,他們也感覺到回來的感覺真好。遷村是遷村啊,住在那裡沒有錯,雖然距離很長,差不多七、八公里,但心還是在這兒,甚至於做禮拜還是要來這裡。」

  鍾明智說:「風災過後百廢待舉,靠傳統技法敲打出精美的『銅門刀』,就是要提醒部落族人們莫忘初衷,以刀的精神再創太魯閣族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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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5]常住居民I

TenbeensWu|2015-11-5 22:36 | 顯示全部樓層
(圖卅三:余家在當時唯一的倖存者——余國權,身後的相片是因土石流而遇難的親人)

(圖卅四:土石流過後,搬運作用之下的礫石堆)



(圖卅五:土石流來襲後的銅門村)




(圖卅六:銅門村附近的攔砂壩群,如今該處已蔓生穢草)



(圖卅七:土石流後滾滾而下的巨石)


(圖卅八:巨礫石群掩埋了原本居民的住處)


(圖卅九:原本的家,成了斷壁殘垣)


(圖四十:整個社區在土石流過後顯得滿目瘡痍)


(圖四十一:銅門教會,居民們說是禮拜堂阻擋了滾滾而下的土石洪流)


(圖四十二:距銅門約5公里外的博愛新村,位於花蓮縣吉安鄉干城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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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5]常住居民I

TenbeensWu|2015-11-5 22:38 | 顯示全部樓層
(圖四十三:博愛新村內景)


(四)守護銅門

  關於銅門,薇子認為還有二點得和大家說才行,是希望能引起各位的關注。


  一是伐木問題。在2013年12月23日,林務局林管處伐木,引起了族人們的強烈反彈與譴責。林務局不時喊著「水土保持」的口號,這是莫大的諷刺。不過他們也擔憂砍了之後,是否會重新上演歐菲莉慘劇。

(圖四十四:部落會議討論林管處伐木爭議)


  二是環境與文化的保護問題。由於部分族人自2006年起申請成立佔地3000公頃的「慕谷慕魚人文自然生態景觀區」,當地規劃為觀光遊憩區,一些地方轉型為民宿、煉「銅門刀」、旅遊導覽,連雜貨店都多開好幾家,觀光挹注重新燃起部落活力,但觀光利益也吸引外地人覬覦介入,且入山觀光人數已達部落無法負荷的程度,這幾年不斷湧入的人、車潮,使得環境變得十分髒亂、空污衝擊、噪音四起,甚至妨礙了居民的生活。為了對抗官商勾結,以及對生態環境與文化傳承的保護,部落族人曾一度決議封山護溪。

(圖四十五:部落族人集結在歐菲莉紀念碑旁,封路抗議)


(圖四十六:部落族人在旁鳴槍,以示對觀光破壞的不滿)



  模糊的生態環境、文化保護、景點觀光政策,使得銅門這塊土地淪為自然災害、人為破壞之下的犧牲者。

  在利用資源與避免災難之間如何求取均衡,維持生態的完整及住戶的生命安全,成為當前處於地質不穩定地帶的臺灣一項重要的課題。在這樣課題之中,銅門部落無疑提供了一項解決方案的參考,在詳細研究探索的同時,若能建立其價值與意義,作為施政單位的方針,庶幾能造福數以百萬計山區谷口居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不啻為地方之幸、國家之福。


  謹此向土石流災變的遇難者誌哀,願未來能風調雨順,天佑福爾摩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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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Master]伴壇終老

alu|2015-11-6 03:21 | 顯示全部樓層
TenbeensWu大大
當年還沒有有線電視台(有第四台,但不合法)只有老三台,當然更沒有現在重大新聞都可看見的sng車,所以大家對歐菲莉颱風造成銅門村的土石流是沒有多大的印象,就跟你說的一樣土石流印象最深的就是南投信義神木村,因為電視台24小時不停的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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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Master]伴壇終老

甜心|2015-11-6 14:45 | 顯示全部樓層
:o當年的歐菲莉颱風雖然只是個中度颱風但因為災情慘歷史留名至今許多人提到這個名字仍然會有所畏懼陰影難消,

當時的電視台不發達防颱知識也不主颱風又來的突然將上地形作用加強了某些地區的風雨又剛好是少見的6月颱就造就了許多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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